成烟

夜栖

AU设定

夜幕下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下来,天上有满满的星辰和一轮明月,但没有什么实质的照明效果,仿佛只是在黑纸上随手撒下的白色边角料,漂亮却无用。

篝火倒是暖融融的,赤红的火舌跃动,忽明忽暗的映亮了围坐着它的人的脸,噼里啪啦,干枯的松柏树枝爆裂出略含苦涩的清香,火上架着一只兔子,转来转去的炙烤,变成让人心情愉悦的金黄。

说是围坐有些过于夸大其词,其实只有两个人,一高一矮,高的人确实高,矮的人只是被衬得有点矮。但这也怪不得别人,毕竟他少年纤细,肩膀很窄,还微微有点驼背,偏偏他旁边的人挺拔得出奇,相比之下就显得他很小只。

天很冷,他们坐着的草地都枯萎着镀上一层霜,微弱的光亮下呈现出一种发乌的银色。窄肩膀的男孩裹着两件外套,一件穿在身上,拉链拉到最高,配色时尚跳脱的牛仔服,纪梵 希的商标非常低调的藏在角落。另一件披在外面,极宽极大,朴实无华的厚棉袍,领口一圈羊毛,明显不属于他。

属于另一个人。

火光把另一个人的面孔照亮,映成浅橙色,极高的鼻梁狭长的眉眼,不修边幅高大强壮,是属于无边莽原的英俊,是沉默寡言的自然。

“把蜂蜜递给我。”

“哦。”

男孩撇撇嘴,把男人要的东西递过去,他声音很清韧,带点软绵绵的金属味。兔子被男人妥帖均匀的刷上一层薄薄的蜂蜜,闪亮亮,香甜得令人发指。

男孩忍不住吞了吞口水。

男人语气寡淡的陈述,相当不解风情:“还没熟,里面全是血丝。”

“哦!”这次的回答有点生气了,男孩使劲瞪着男人,他长得俊秀精美,似乎每一个配件都是精雕细刻出来的,篝火也烤不红他的脸,白皙得近乎皎洁,一双眼睛既让人想到麋鹿又让人想起糖果,即使瞪得再圆也没什么攻击性,嘴唇很薄,抿起来时几乎就看不见了。

他有点烦躁,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,扁平的白金颜色金属盒,细长的黑色烟卷,薄荷味道的Black Russia ,烟雾辛辣得像一把刀。

烟卷堪堪点燃就被人徒手用两根手指碾灭:“别在这里抽烟,这个季节容易引发森林火灾。”

“你管不着!”

男人没搭他的话茬,低下头又抹了一层蜂蜜,并且在兔子里填了一把不知从哪来的紫红色浆果,炙烤之下浆果噼啪爆开,异香扑鼻,香气袭人到让人不得不示弱。

男孩兀自生了一会闷气,最后还是扯了扯男人的袖子:“好啦,我错了。是我没有环保意识,下不为例喽。”

“熟了。”男人取下兔子,略凉了一会撕下一半递过去。

表皮酥脆,肉质细嫩而富有韧性,浆果酸甜可口,非常解腻,油光四射,回味无穷。男孩狼吞虎咽,保持最后一丝矜持没去嗦手指,眼球一转又开始找茬:“嗳你猎杀野生动物难道就环保了吗?”

“今年兔子太多狼又太少,我这是保持生态平衡你那是没事找事。”

“我怎么没事找事了?”

“小孩子抽什么烟,成年了吗?”男人伸手呼噜了一下男孩的头发,被躲开了:“而且抽的还是女烟,娘不娘。”

“呸,我这叫有格调!......诶你挺识货的,行家啊。”

“怎么我看上去很土吗?”男人淡淡的微笑了一下。

男孩被那个笑容短暂的吸引住了,落拓而迷人,是流落的古剑,蒙尘已久锋利异常,少许的玩世不恭加上轻微的厌世。

但他也很快回过神来,看着男人身上品味极差的棉衣棉裤大棉鞋,袖口皮开肉绽,露出里面的棉花:“你吧,脸长得挺高级,厨艺也不错,就是审美太low。”

“我审美low?我这是返璞归真。蓝血超模了解一下。”

“你?超模?哇那你厉害了,可你怎么沦落到这穷乡僻壤当护林员了?这是什么国际新潮流吗?”

男人不以为然:“那看你这富二代的穿着打扮,也不应该在三更半夜里凝视冰湖呀,要不是我发现的早你就是一座冰雕了。怎么这也是你们富二代的新时尚吗?”

“......我不知道。”男人这一刀直戳要害,男孩暴躁的吸了一口气:“......我就是有点迷茫。”

“迷茫什么呢?”男人又笑了起来,只是没有了之前的消极意味,变得温和友善,仿佛是一个包容的良师益友。

但如果这男人真是什么所谓的良师益友男孩只会把他拒之门外,相似的劝善面孔上挂着同样伪善的笑,说着完全没用的废话,美其名曰心灵鸡汤,实则腐朽了个彻底,是强行灌来的陈词滥调的沥青,说的人孜孜不倦自以为普度众生,听的人死水一潭只想呕吐。

所幸男人只是一个陌生人。陌生人,世界上最安全又最危险的事物。匆匆交错天各一方,干干净净了无痕迹。

“......我觉得......没有意义。”

“什么没有意义。”

“活着。活着很没有意义。很无聊。”

男孩无数次在深夜里失去睡眠,扯开窗帘瞪视窗外,无由来的愤怒。窗外是流动的车灯,明亮得像流窜的玻璃珠。钢筋铁骨的大厦疯狂生长直至轰然倒下,街上的人硕鼠一样的或行走或飞奔。

每天做着同样的事,起床洗漱吃饭上学吃饭回家洗漱睡觉,日复一日年复一年,学过的知识付诸薄薄一纸试卷后就被立刻遗忘,从此永生不用,最基本的小学知识却要相伴一生。每天见不同讨厌的人,说同样诛心的话。

有什么意义。

无聊透顶。

近期他父亲砸烂了他的架子鼓,让他下定决心跑到西北边陲。

“你有什么资格管我,”他对着他父亲冷笑:“当你儿子又不是我自愿的。你从小到大有跟我呆在一起哪怕完整的一天吗?现在又异想天开想让我成为你想要的样子,你凭什么。”

挨了一耳光。

男人笑了,痞里痞气的:“我说小孩,你是不是在上中学二年级呀。”

男孩被这煞风景的疑问弄的莫名其妙:“是上高二,怎么了?”但男孩毕竟聪明伶俐,很快领悟他的意思:“你说我中二病?”

“可不是。”男人摸了摸他的脑袋,这次没被躲开。男人想想,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在男孩的嘴里,很土的饴糖,裹着糖霜和大米纸:“只有青春期的小孩才有时间想这些事,尤其你们这种富贵有闲的富二代,因为有别人苦苦奋斗也未必拥有的一切,就大放厥词觉得生活了无生趣。”

男孩皱了皱眉头,准备反驳,被男人制止。

“活着本身就是意义。”

糖很甜,到了近乎粘牙的程度,低价易得的快乐。男孩把糖完全咽下,掀开男人的手:“但你没说服我。你自己都这么颓废还想摆出一副天下大同的圣母模样。”

男人不置可否。


“但我觉得生活似乎比想象中的有趣,因为我突然发现你有点帅。”

“有点?”

“现在一点也没有了。”


第二天早上男孩已经走了,只留一张纸条,字迹潦草张牙舞爪。

“我会回来等你说服我的,李振洋先生。
李英超留。”

李振洋在对着镜子刮胡子时才发现李英超还在他脸上画了一只乌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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